引言

法拉格花了很多时间在炼油厂周围散步。她认为控制室内的设备很原始——大多数屏幕只能显示一部分数字,很多数据甚至没有在屏幕上显示出来,而是打印在一卷纸上。控制室不是唯一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其他更危险的问题多年来持续恶化,其中之一是炼油厂的下水道系统年久失修。

托德·阿尔托是一名在污水处理厂工作的操作人员,他目睹了基础设施崩溃的全过程。阿尔托在检查污水管道系统时,注意到有一段混凝土基底已经被完全腐蚀,只剩底部的铁丝网。倒班工人通常会将一桶桶含有石脑油和二甲苯等各种化学物质的污水,一股脑地排入本应只排放“含油污水”的管道中。在这种腐蚀程度下,化学物质极有可能通过下方的裂缝泄漏到外部环境,并且难以确定泄漏量。

20世纪90年代,科氏工业对松弯炼油厂进行了巨额投资,法拉格希望其中一部分资金能够用于污水管道和污水处理厂等公用事业基础设施建设,但是工程师并没有决策的权力,只有流程所有者才有。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建议应该提交给霍尔的上级,一个叫史蒂文·大卫的人。即使他管理所有环境工程师,但仍然无法与流程所有者相提并论,毕竟工程师属于非营利部门。史蒂文42岁,虽然比鲁斯更有经验,但他在炼油厂的职级却低于鲁斯。

法拉格提议对污水处理厂开展新一轮的升级改造,但相关投资计划却一再被推迟或否决。科氏工业对炼油厂的所有投资进行评估时都紧盯一个目标:投资回报率。流程所有者会把钱投到工厂利润最高的部门,而投资于污染控制技术和污水管道所带来的收益,根本无法与能够增加炼油厂成品油产出的新裂化装置相抗衡。新建炼油装置实在太有利可图了,巨额投资几乎在一年内就能收回成本。此外,对污水管道的修缮可能几年内都看不到任何回报。

尽管如此,法拉格还是恳求史蒂文和霍尔能对污水管道进行投资改造,她相信这种投入能让公司实现可持续发展。起初,法拉格以为她的建议有很大机会被采纳。科氏工业的伟大之处就在于项目审批速度奇快,没有太多官僚决策。法拉格了解到只有少数项目的审批权在最高层,其他都下放了。“如果投资回收期在一年内,公司基本上会给你一路开绿灯。”她回忆说,“但如果我想把钱投入污水处理,那么要钱的过程就像拔牙一样。得到的回应是:‘你为什么需要这个?那可赚不到钱!’”

虽然根据法律规定,松弯炼油厂日均排放不超过8.3公斤铬和公斤氨,但法拉格也希望遵守清洁水相关立法的初衷,很明显,立法的目的之一就是将过量氨水排除在国家水道之外,这也是将氨排放量限制在日均公斤的原因。然而,设置这样的标准并不意味着监管机构就希望科氏工业每天向密西西比河注入公斤氨,国家虽然设置了排污标准上限,但还是希望能尽量减少排污对自然环境的污染。

出于这一点考虑,法拉格设计了一个污水处理计划,将氨以及其他化学成分保持在非常低的水平。当进行污染测量时,大家都用ppm这种行业术语来计算每加仑水含有多少污染物,并以此衡量公司实际排污量与监管上限之间的距离。如果国家标准是40ppm,法拉格则会将数值保持在20ppm左右。这是她在造纸厂学到的技巧,这样做会给公司留下很大的缓冲空间。

污水处理不是一门精确的学科,污染物含量水平几乎必然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峰值,长时间保持低污染物水平有助于公司避免因为紧急情况的发生而违法违规。更重要的是,公司将排污水平维持低位运营有助于尽可能降低对水和空气的污染,这或许就是一系列环境保护法案确立的初衷。这天,史蒂文来到法拉格的办公室,讨论她的污水处理方案。

史蒂文在白板上画了一张大图,一条从左到右贯穿的直线,这就是监管标准上限,处理水中的氨含量不能超过这个水平。在这条线下面,史蒂文画了一条曲线来表示松弯炼油厂实际的氨排放量。曲线距离直线还有很远。这表明法拉格设定的氨排放水平远远低于标准上限。“史蒂文指了指曲线对我说:‘你其实不需要这样做。’”法拉格后来回忆说。紧接着,史蒂文又画了一条曲线,刚好低于标准上限。他告诉法拉格,处理水中的氨含量维持在这个水平就好。

法拉格需要做的就是保持水中氨浓度水平稳定,只要能避免氨浓度异常升高,就可以保证公司不触犯监管红线。法拉格聚精会神地听着,她明白史蒂文的意思。对于炼油厂来说,对排污指标的控制紧贴着监管标准上限以下运行,是能有效降低污染处理成本的一种方法。从理论上讲,这种方法是可行的,科氏工业依靠环境工程师的聪明才智和高效运行,完全可以将排放浓度精确控制在略低于法律限制水平以下波动,以确保公司在合法的前提下运营。

但法拉格不喜欢这种方法,因为这一方法完全是依赖炼油厂自主、人为地去控制,但正常的工作原理不应如此。年6月1日前后,事态开始逐渐失控。问题出现在一台名为酸水汽提塔的装置上,它在减少污水处理厂的进水氨浓度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由于某种原因,其中一个汽提塔开始出现故障。事后分析得知,故障原因是汽提塔内“结垢”了,塔盘上的残渣严重影响了其处理能力。不幸的是,此时炼油厂内没有一个人察觉这种情况。

塔盘位于汽提塔内部,只有关闭装置并且将装置拆开才能看到,以当时的条件从设备外面是观察不到的。可一旦该装置被关闭检修,炼油厂的不间断生产就会受到影响,产量会相应地下滑,进而影响到产品销售,所以任何一家工厂一般都不会轻易做出关闭装置的决定。大量的氨开始流入污水处理厂。硝化反应处理能力有限,当污水中的氨浓度增高时,微生物很快就会达到分解的饱和点,无法再进一步消化。

结果可想而知,高浓度氨污水从处理厂送到了精制池塘,最终流入密西西比河。如果科氏工业出现违规排放将会面临罚款,虽然罚款金额仅为3万美元,对于财大气粗的科氏工业而言只是一点小钱,但罚款并不是主要目的。如果科氏工业长时间违法违规排放污水,那么法律问题会接踵而至,将影响到炼油厂的正常生产经营。鲁斯与一些操作人员讨论了解决方案,比如污水处理厂的阿尔托,还有阿尔托的老板,一个名叫露丝·埃斯蒂斯的女人。

这些讨论经常发生在法拉格不在的时候。为了处理氨浓度问题,操作人员绞尽脑汁,最终找到了一个相当省事的解决方案,既不会降低监管评级,也不需要关闭装置来检修。在控制室,阿拉托可以从精制池塘中回收部分污水,并转送到炼油厂另一端的几个大型滞留池中。这些池子容量可观,其中两个分别能容纳万加仑和万加仑的水。这些滞留池就像大乱炖,里面什么都有,炖久了都分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有从炼油厂含油污水管道排出来的东西,也有员工倾倒的化学物质。州监管机构之后进行的一项测试显示,其中一个滞留池附近的土壤受到了汞、铬、锌等多种污染物的破坏。年6月,像阿尔托这样的一线操作人员已经向滞留池内排放了数百万加仑氨浓度较高的污水。这种处理方法称为“堆水”,效果立竿见影,环境工程师不监测滞留池,含氨的污水被送入滞留池而不是精制池塘,无论是精制池塘,还是排入河道的污水,其中的氨浓度自然而然就达标了。

然而,没过几个月,“堆水”就开始出现问题。滞留池的水位不断上升,很快就接近堤顶附近。如果这时下一场大暴雨,那么极有可能导致滞留池内污水溢出,对附近的农田和湿地造成污染。鲁斯派手下去查明氨浓度增高的原因,由于一些技术上的原因,工程师没有想到问题出在酸水汽提塔内的塔盘上。这些塔盘已存在多年,当年安装时塔盘也不是很旧。最终酸水汽提塔没有被关闭,也没有人将其打开检查内部是否存在问题。

结语

鲁斯和他的团队又想出另一个可能奏效的解决方案。滞留池不仅与污水系统相连,还与消防管网相连,当出现紧急情况时,滞留池中的水还可以为扑灭炼油厂内的起火点提供消防水源。同时,这一方案既不会突破排污监管标准,也不需要炼油厂关闭装置检修,可谓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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